在建筑行业中时间久了,愈发觉得用“精妙绝伦”这样的形容词来评判建筑设计是肤浅的,因为建筑设计可能在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里都不是依靠突发的灵感在瞬间得到最优解,而是不断迭代趋近最终方案的——建筑本身功能的实现,权重往往高于第一印象的好坏。
如不满足于表面的印象,则从精心构思的概念到施工作法的巧思,通常需要分门别类进行专项讨论;但不论在建筑设计的哪一个阶段,所谓“精妙”的设计,又确实拥有可辨别与归纳的共性——即在具体的限制条件下,找到切实可行且能够解决问题或满足需求的形式与空间的解法。
很多建筑,只要不是完成得太差,在整体或者细节中都可以找到一些这种称得上精妙的设计,但是如果想要达到“精妙绝伦”的水准,也就是比一般精心编排后的设计效果还要高出一筹的话,就的确需要独创性思维,打破既定原型和范式,同时又符合实际情况的内在逻辑。我不想重复自己在类似问题下(比如“有哪些令人吃惊的建筑”这样的问题)列举过的例子,所以随意也不完全随意地举三个我觉得想法有独创性但并没有完全天马行空的设计案例。
首先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竞赛获奖方案——由西班牙设计师Nicolas Montesano、Victor Vila和Boris Hoppek团队设计的一座别出心裁的环形桥梁(图1)。
这个方案赢得了2012年度阿姆斯特丹地标步行桥(Amsterdam Iconic Pedestrian Bridge design competition)设计竞赛。这座桥的设计之所以获得优胜,是因为它不仅颠覆了桥梁“线性”的几何形式原型,采用了圆环形状的设计(图2);还更进一步,突破了“桥梁需要高于水面”这一思维定式,利用圆环对称且稳定的结构特性,以及内径虚空间可以游离于建筑结构本身、成为实质上的外部空间这一特点,将桥梁设置成为了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的全新都市地标(图3)。
这座桥梁因此兼备了连结交通、都市活动聚点、和水上/水下观景平台的三重功能(图4~6);简洁的结构和内部设计,优美和谐的圆环平面,也都满足了“地标”建筑的最主要需求。
接下来是一个相较而言似乎并没有强烈颠覆性的项目——位于纽约曼哈顿下城历史街区内的Stealth Building屋顶上的“Invisible Penthouse”(“隐形的阁楼”,图7~8)。
虽然没有圆环桥梁那样令人一望即知的与众不同之处,但是设计师在针对场地中已知限制条件的应对上逻辑非常清晰,每一步都从内部和外部的要求出发,逐渐推演,直到得出最后的形式。这是一个看似简单的翻新与加建项目,其中的重头戏就是在一座历史超过150年的铸铁立面公寓楼的屋顶加建一座与顶层相通的多层阁楼。鉴于街区整体风貌和原有建筑立面的历史价值,纽约历史建筑保护部门要求加建的阁楼体量必须不能干扰街面行人视角中原有立面的形态,也就是说,拟定为跃层的阁楼需要在局促的屋顶天面上找到足够容纳居住功能的空间,同时还要把自己藏在行人的视线之外,“大隐隐于市”。面对这种多重限制,设计师的策略极为有条理:既然你要求从街面上不能看到加建的阁楼,我索性就调研周边街区,找到能够无遮挡直视屋顶的最远点并引出视线,来给出阁楼屋顶所能获得的最大形状(图9~10);然后再把合适的屋顶几何形式以及建筑规范给出的其他条件全部代入这个最大形状内去做减法,得到了屋顶的最终体量(图11)。
这种一步步稳扎稳打的设计逻辑,假如从成果反推去看过程,觉得合理之余似乎稍显平淡,但是如果是一张白纸开始,各种限制条件摆在面前,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从若干种看似都可行的方案概念中选择一条确定的路线切入并“不变质”地执行完成,其实并不容易,也更显得这种一贯而终的设计逻辑的难能可贵。BCK体育官网
最后一个其实严格说并不是狭义的建筑项目,而应该归类为基于材料技术的照明设计:由加州理工学院一座天文实验室改造的Linde + Robinson Laboratory for Global Environmental Science(图12)。照明系统的设计师是位于旧金山湾区的Loisos + Ubbelohde事务所,合伙人之一Susan Ubbelohde教授是我本科在伯克利读可持续设计时的老师,在课上给我们介绍过这个项目。
设计的需求来源是加州理工校方在2011~12年间计划将原来的Ronald and Maxine Linde Center for Global Environmental Science搬入始建于1932年的Robinson Laboratory of Astrophysics(Robinson天体物理实验室),成立现在的Linde + Robinson Laboratory for Global Environmental Science。原来的天体物理实验室的建筑情况非常特殊,在屋顶有着一台1968年投入使用但是1980年代就弃用的定天镜(图13),而主体建筑地下有五层深的实验室空间(图14)。虽然定天镜是天体物理必备的工具,但是对于环境科学实验室就显得多余了,而且拆除本身也是额外成本;同时,地下多层空间的照明无疑会带来巨大的能耗,这对于“环境科学实验室”本身无疑是一种反讽,也是切实需要改善的问题。
针对如此问题,设计师团队与天文设备专家Richard Treffers组队,经过对现状和目标挑战的分析,创造性地设计了一条“光纤快轨”(图15),将废弃的定天镜系统成功加以利用,将南加州充足的阳光利用反射镜和光纤集束导向地下(图16),过程中在不同楼层引出不同用途的光源(图17~18),最终成为地下实验室零能耗的自然照明(图19~21),这也让这座实验室成为了全美国能耗最低的实验室类建筑,并成为全美第一座获得LEED白金认证的实验室。
这种基于具体建筑条件,开创性地运用技术来实现设计目标的方法,说“精妙绝伦”显得浮夸,说“别开生面”可能更恰当——建筑设计中“妙手偶得”并不少见,但是大多数情况并非“文章天成”后的闪现,而是聚沙成塔的精进。
先别打宇宙空间的主意,科学家们现在还在地球上探索人迹罕至的领域呢。这座可移动的研究中心坐落于南极站最南端的布伦特冰架上,由英国南极调查局管理运作。此研究中心有滑雪板似的底座,液压支腿可让建筑在强降雪后「爬」出积雪;冰架随天气转暖而向海面位移时,舱体可降至滑雪板底座上,被牵引到新的地点。宇宙飞船般的外形为其突破性的设计引来了实至名归的关注,而此设计也为两极地区的气候变化研究设立了新的标准。
这座奥地利滑雪度假屋坐落于海平面 1.1 万英尺[1]之上,只能乘坐小艇才可到达。度假屋的设计理念充分考虑了自然环境的视觉冲击力和险峻地势的机械力;建筑物坐落于山巅,让大自然独特的「冰雪建筑」能够不受阻碍地聚积和融化。大量的玻璃窗使打造接近全景的视线成为可能,为抵御环境及气候剧烈波动而特别设计的地板和天花板,是度假屋的框架。
精灵之路是挪威一条贯穿于深峡之间的陡峭的旅游山路,沿着几乎垂直的山坡蜿蜒回转,而这些观景平台,就悬在这条精灵之路上。人类只有在天气不太严酷的夏天才能进行修建和游览,但这些观景台却必须常年抵御天气状况的考验。这条巧妙贯穿危险地势的路线,需要非凡的强度以及精密的设计才能经受住挪威严酷环境的考验。
建筑是一个整体,当我们看到一个复杂的建筑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它已经是一个复杂的系统了。在这个系统中,每一个环节都有建筑师为其量身定制的解决方式。也许你觉得它非常精妙,并不是因为它运用怎样新的结构或者说突破常人的设计手法,而是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坐落在首尔城东最为落后的工业区中,是城东区规划至关重要的一步。它本应是一个以文化及福利为主的政府办公机构,应该是一副轴对称的,庄严肃穆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然而,政府有了新的执政理念,希望这栋建筑像毕尔巴鄂的古根汉姆博物馆一样,能够通过自身的形象感染整个地区,丰富周围居民的业余文化生活,就像“亚马逊河流域的蝴蝶”,引起“蝴蝶效应”,在生活在贫民窟的人的心中播下希望的种子。由于有了这样的想法,矛盾就此产生,进而造成了一次不幸的“事故”,原本完整的建筑体量,因为增加了许多市民文化活动的功能,被撕扯的支离破碎。还好有韩国建筑界最炙手可热的整形医生UnSang Dong Architects出手相助。用他们高超的空间塑性能力,挽救了这栋建筑的命运,达成了它成为“亚马逊河流域的蝴蝶”的美好心愿
最初她就是一个四平八稳,中规中矩的政府办公楼。由于要丰富其中的功能,她被分成了三段,市民文化活动区作为面积最大区域被放在了三段的最下边。
其中包含了图书馆,儿童教育中心,幼儿园,还有一个可以容纳300位观众的剧场。
不但功能有了颠覆性的变化,下面的市民文化活动部分还被彻底打开,希望把建筑的内部尽可能的展现给市民,从而吸引更多的人们来此活动。
这栋建筑占地只有30m×30m,在这样狭小的一层平面中,如何能放得下上层诸多功能的入口门厅呢?
剧场有两层的看台,每个看台又有升起,单单剧场的部分就有四个标高,这四个标高又如何与自然层的标高相协调呢?
面对这三个问题,经验丰富的整形医生UnSang Dong Architects只用了一招,
这是因为在我们所接受的传统建筑学教育体系中,一直把立面设计当做一个相对独立的任务来看待。总喜欢用类似整体性强、虚实有度、讲究比例关系等原则作为做立面的方法。
其实,这种立面构成的手法我们并不少见,比如鸟巢体育场,看似复杂凌乱的外壳,是由起结构作用的线条和其装饰作用的线条叠加而成。再比如让.努维尔设计的新卢浮宫的穹顶,也是由基层规则的图形相互叠加而成的。
阳台因为其物理条件的原因,先天具有显著的宣传象征意义。2014年威尼斯双年展上库哈斯还专门针对阳台的这个政治宣传作用进行了整理说明。
革命及法西斯主义令阳台的公共性推向了极点。在一战跟法西斯主义那段时间,阳台成为一个面向大众的理想舞台。阳台可以让领导者直接呈现在大众面前并且还高于他们。1930年代,墨索里尼无论到哪都希望建造一种名叫“arengrio”的中世纪阳台。
当我们回看赖特那个设计时,就会发现他巧妙地把汽车,广告牌与阳台做了联系整合: 一方面用建筑顶层挑起平台形成一个仪式感极强的展示空间,另一方面通过建筑斜坡可以不停更换汽车满足展示内容变换的要求。
用一个形式解决了功能与形象,连接过去与创新,这大抵就是我感到「精妙绝伦」的原因。而这一切也可以归咎于一个「巧」字,这个「巧」可以理解为巧妙。
。从提出问题到解决问题,它基本可以由归纳法或者演绎法来获得答案。前者就是我们做设计前找的参考案例,后者就是我们做设计时做的分析推理。而在其间又有各种各样成熟的系统方法论,借由这些设计方法我们可以按部就班的对一个问题给予解决的答案。但是,当我们掌握了这样一个个设计”套路“后,做出来的设计会成为另一种工业化产品。换句话说,就是缺少了那种解决问题的
《园冶》上说“巧于因借,精在体宜”是作者在一众内向式的私宅设计中提出要巧借外景,丰富体验。但是当这种借景变成一种人人都在设计中考虑的设计准则时,也就很难「巧」了。所以「巧」必然是小众的,大众了就司空见惯了。而设计这个学科作为一个行业而言,必然有精英有大众。所以就有了小众的「巧妙」跟大众的「套路」。前者更多地变成了明星事务所,以设计品质为先导;后者则可以更多的变成了设计院,以设计效率为先导。
以上面的论调为根据,你只要随便搜索各个明星建筑师的代表作没有一个是不「巧妙」的。
设计区别于艺术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它实实在在的解决了问题,而那些在设计史上留下名字的,或多或少都从各个层面巧妙的解决了各种问题。那些作品是设计师经过深思熟虑在复杂现状中抽丝剥缕后给予的解答,值得我们一看再看。